周六的早晨,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,落在野野浦暖(Non Nonoura,野々浦暖)的脸上,她皱了皱眉,翻了个身,手指在床头摸索着那只已经旧得掉漆的闹钟。七点整,她睁开眼,盯着天花板发了几秒呆,像是还没想好今天要不要起床。她每周唯一的休息日终于到了,可那种“能好好休息”的轻松感,却迟迟没有落在她心上。她已经太久没有真正地放松过了。厨房那边传来水壶的咕噜声,是她母亲在烧水。她听着那声音,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要起晚了,冰箱里还有菜没洗,煤气灶还得擦一擦。她叹了口气,掀开被子,踩在冰凉的地砖上,一边揉着头发一边走进厨房。
厨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豆腐香,母亲正拿着菜刀切葱花。野野浦暖看着她的背影,心里生出一种微妙的感情——既亲切又心酸。母亲已经六十多岁了,腰有些驼,手指因为长年泡水洗碗而变得粗糙发白。野野浦暖想让她多休息几天,可母亲总说:“你忙你的,我闲不住。”那种嘴上嫌麻烦,手却不停干活的倔劲,野野浦暖再熟悉不过。她接过案板上的菜,笑着说:“妈,我来吧,你歇会儿。”母亲抬头看了她一眼:“今儿不是你休息吗?别老想着干活。”野野浦暖笑笑:“干惯了,不干反倒浑身难受。”
早餐是很普通的一桌:豆腐汤、煎蛋、腌萝卜,还有昨晚剩下的米饭。她端起碗喝了一口汤,竟觉得比平时更香。可能是因为今天不必去赶公交,不必在早高峰里挤到喘不过气,也不用面对那群嘴上喊着“谢谢”眼神却毫无温度的顾客。她在超市打工、在清洁公司兼职、还在社区里帮人照看老人。三份工作,几乎把她的一整周都压成碎片。她笑着跟母亲闲聊,却在心底暗暗盘算:房租下个月该交了,煤气费又涨了点,手里的钱恐怕又得算计着花。
吃完饭,她拿着围裙擦桌子,母亲在一旁晒衣服。阳光照在那一排晾衣绳上,白衬衫被风吹得轻轻摇晃,像是在对她说着什么。野野浦暖忽然想起年轻时的自己——那个二十出头、刚进工厂的小姑娘,也爱穿白衬衫,总说自己以后要开一家花店。那时候她相信命运是可以靠努力改变的,可如今她明白,生活更像一台永不停转的机器,你必须不断去添油、清理、修补,否则它就会停摆,而停摆的代价是她承担不起的。
中午的时候,邻居山田太太敲门,递来一盒刚做好的寿司,说是儿子多做了点。野野浦暖连忙道谢,还邀请她进来喝茶。两个人坐在阳台边,晒着太阳,聊着家常。山田太太提到自己刚退休,准备去北海道旅行,脸上满是轻松的笑意。野野浦暖笑着听,可那笑意有点僵硬。她羡慕那种不用计算明天、不用背着账单生活的日子。她很想说“真好啊”,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“真不错,北海道的海鲜一定很新鲜吧”。她懂得掩饰自己的疲惫,也懂得在别人眼前维持那种“过得还不错”的样子。
下午,她决定出门走走。街角的花店新开了,一排排康乃馨、百合、向日葵在阳光下亮得刺眼。她忍不住停下来,看了好一会儿。店里那个年轻的店员笑着招呼她:“要买花吗?今天百合打折哦。”她摇摇头,说只是随便看看。她伸手去摸那一束粉色的百合,花瓣冰凉柔软,那种感觉让她突然有点想哭。她想起父亲去世的那一年,她就是在这样的花店里买了束百合放在灵堂前。那时候她还是少女,穿着黑衣,泪眼婆娑地看着父亲的遗像。如今这么多年过去,花还在开,可时间却再也没倒回去过。
回家路上,她在便利店停了一下,买了瓶牛奶和一包折扣面包。柜台的小伙子认出了她,笑着说:“阿姨,这周没看到你来打工啊。”她笑着说:“今天休息。”那笑容很淡,却足够有礼貌。走出便利店时,风有点凉,她抱紧袋子,心想:这年轻人哪知道,我宁可在那儿忙,也比一个人在家听钟声走得慢好。
傍晚时分,天边泛起橘红的光,母亲在厨房里炖菜的香气弥漫开来。野野浦暖靠在阳台栏杆上,望着楼下的小公园。几个孩子在追逐打闹,一个年轻母亲在喊:“别跑太快!”那声音里带着甜蜜的焦急。她忽然觉得那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“日子”——虽琐碎,却有盼头。而她的日子,就像一条长长的走廊,看不到尽头,也没有窗。她并不是不想改变,只是生活从来不给她喘息的时间。她每周休息的唯一一天,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。
夜里,她帮母亲洗完碗,又擦了桌子。母亲在客厅里打毛衣,电视放着新闻,画面里一闪而过的灾区、选举、股市,她都没太看进去。她坐在沙发上,看着母亲那双粗糙的手在灯光下动个不停,忽然想起小时候,母亲也是这样坐在灯下给她缝补衣服,只是那时候母亲年轻,头发乌黑,眼神有光。她轻声问:“妈,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的人生,一直都在原地打转?”母亲笑了笑:“人活着嘛,总得有点事做。转也好,不转也罢,明天太阳还得升起。”
那一刻,野野浦暖沉默了。她觉得母亲说得对,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。她回到房间,打开那盏小台灯,桌上摊着她的账本,密密麻麻的数字像一面无声的墙。她拿起笔想算点什么,又放下。窗外的风吹过,帘子轻轻摆动,像有人在叹息。她望着窗外漆黑的街,心想:明天又要开始新的一轮忙碌了。她有点想哭,却又没力气。她笑着对自己说:“别矫情了。”
后来,她倒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发呆。她想起曾经的梦想——开花店、去海边、拍一张穿着红裙子的照片。那些梦如今像被尘封在旧抽屉里的信,没人再去翻。她闭上眼,听着楼下的风声、电视的嗡嗡声,还有母亲在隔壁轻微的咳嗽声。那一刻,她突然觉得,自己这一生也许就这样了。可她并不恨命运,也不怨生活,她只是有点累。
午夜的钟声敲响,野野浦暖还没睡。她翻了个身,看了看那盏微弱的床头灯,伸手关掉它。房间陷入一片安静,只有窗外偶尔驶过的汽车灯光在墙上划过一道白影。她想,也许下个周六,她会去买一束百合回来,放在桌上,让家里有点香气。那不算什么大事,但对她来说,却是一种温柔的小仪式。她不指望生活变好,但至少要让它看起来没那么糟。
这一整天就这样过去了。没有波澜,没有奇迹,没有所谓的转折。可在那种普通到近乎透明的生活里,她仍然顽固地活着,像一株夹在石缝中的小草。她知道,只要自己还在呼吸,日子就还得继续。而这,也许就是她能给自己最大的勇气。
夜越来越深,窗外那盏路灯闪了两下,才稳定地亮着。野野浦暖翻身坐起,靠在床头。她突然想喝点热茶,于是披上外套走到厨房。地板有些凉,她的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。她烧了水,看着那壶在火焰上渐渐冒出热气,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平静。那种平静像是一种疲惫后的麻木,也像是一种微弱的满足。水开了,她泡了茶,捧在手心里取暖。茶香淡淡的,混着夜里的凉气,让她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一层朦胧的梦里。
她走到阳台,推开窗。风吹进来,吹动她的发梢,也吹散了她积在胸口的那团闷气。她看着远处城市的灯光,一盏盏亮着,像是无数个陌生人的故事在同时展开。她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句话:人生不是为了赢,而是为了活得值得。那时候她不太懂“值得”是什么意思,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——值得,也许只是指哪怕再累,也能对自己说一句“没白过”。
她慢慢喝完茶,把杯子放在阳台栏杆上。忽然,她听见隔壁传来一点笑声,是隔壁年轻夫妻在看综艺节目。孩子的笑声夹杂其中,那种快乐是那么简单、那么直接。野野浦暖嘴角微微一动,露出一点笑。她想,也许自己不该总觉得孤单,毕竟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平凡的人,跟她一样,在努力活着。
她回到房间,把床头那只旧闹钟往前拨了一点。明天她得早起去超市,货车来得早,她得先去搬货。想到这里,她竟有种奇怪的安心感。忙碌虽苦,但比起空空的周末,至少能让她知道自己还在运转。她拉好被子,轻声对自己说:“明天又是新的一天。”这句话她说过无数次,每次都像给自己打的一针镇定剂。
灯灭了,夜彻底沉下来。风继续吹,窗帘轻轻晃动。野野浦暖(Non Nonoura,野々浦暖)终于合上眼,脸上那点疲惫渐渐散去。她睡得并不沉,但梦里,她回到了年轻时的花店——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花瓣上,她在花香中笑了,像一个终于能喘口气的人。那一刻,她不再是那个每天打三份工的女人,而是一个仍然相信生活能变好的、叫野野浦暖的姑娘。